“此話何意？”見榮老大一本嚴肅的開口，表情凝重並非像個說假話的，周景庭緊跟著問道。

榮老大指了下整條街道及前方的一片破矮屋，低聲嘆道：

“趙王氏就俺們這片同她丈夫住了長達二十年之久，附近俺這樣的幾乎都認得她們，趙大這不是東西的家夥死了沒人覺得可惜，只是苦了趙家嬸子，不久便會隨他去往黃泉，教人心裏憐惜得慌，關註多了有些事情就顯得頗為奇怪。”

街頭巷尾的大媽老爺子們沒事總愛聚在一起聊些家裏長短和縣城最近發生的事情，哪怕是繁華的京都街道上亦處處有這樣的人。

趙王氏殺父這事來得蹊蹺、直搭上兩條人命，不多時街裏就有人講起趙家近來狀況，覺得是有人沖著趙王氏來的，想置她於死地。

“公子們應該不曉得俺們臨安城有個叫黃家莊的恐怖地方，誒呦，那地方斷去不得，整個臨安城人都將它視為禁地。”聽榮老大提及黃家莊，周景庭與謝思曉對望一眼，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偏有個趙王氏不信邪，看上那莊子工錢給得多，不顧附近鄉鄰們的阻攔，執意去黃家莊做起了女工，一做便是整年。”

“起先，大夥都擔憂她會被莊子裏的鬼東西害死，可這麽久過去了，趙王氏不但胖了小半圈，臉上也油汪汪的，每月得來的銀錢比普通下人們賺得足足多上兩倍，逢年過節的珍稀水果和金制小禮物不斷，逐漸的有幾個紅了眼的婦女開始講些他們家的壞話。”

世人心思大多如此，見不得曾位居下方的熟人一朝沖天，將她們踩到腳下。

趙王氏家本來只靠從她身上獲些生活來源，家中男人沒個能幹活的，在黃家莊中得來的銀錢不止滿足了趙大嗜酒癖好，連兩位老人身後事的處理費都攢了出來，可謂發了筆小財，附近的人家看不慣，先從她外出求學的兒子講起，再提到黃家莊的詭異處，以此大肆宣揚著趙王氏變成黃家莊的走狗，沾上他家就等於沾上黃家莊，活不了多久。

“俺們就懷疑啊，鐵定是有人故意將趙大進青樓的事傳了出去，引趙王氏去殺人，甚至可能領趙大入梨南閣的也是那心存惡意的家夥，要不憑他那熊樣怎麽能想到去找姑娘做樂？”

榮老大所講並不無道理，此事或許同兇案並無直接聯系，估計是沖著趙家來的也說不定，謝思曉點下頭，猛然發覺榮老大腰間掛著的藍圍裙上顯出暗黃來。

“我能問一下，您的圍裙上怎會出現這種黃色來？”謝思曉指著他的腰間疑惑問道，榮老大聞言怔了下，隨即笑呵呵得說道：

“俺原來的那塊布被扯碎了，沒來得及去買個新的，就拿這個先頂下，只可惜像這種布料但凡染了豬血，即便洗刷得幹凈也會留下些痕跡，就像公子現今看到的黃色，俺實在是奈何不得根本洗不清。”

榮老大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下藍圍裙，見二人已無話可問，就操刀將肉切好裝進小油包中恭敬的遞了過去。

“公子慢走，吃著好了別忘替俺榮老大宣傳下，感激不盡！”

辭別豬肉攤，謝思曉拎著肉塊同周景庭說起自己方才的發現。

“不知景庭兄可註意到梨南閣雜役們皆身著藍狐衣袖，六福身上也有一件。”

“藍狐印袖？那是何物？”周景庭首回聽見這等奇怪的名字，隨即開口問道，待謝思曉講清後猛然將榮老大一席話聯系起來，輕聲笑問道：

“思曉兄可是察覺六福身上所穿衣物正出現一片黃跡，懷疑那日在風沁死前見到的那名雜役便是六福？”

謝思曉倒並未直接將六福定罪，只輕道：“六福身形我記得請，那人比他要高些壯些，腦袋上也並未戴著扁圓帽子，我只覺得六福脫不了幹系，若說他有嫌疑，暫且為時過早。”

“即如此，六福剛失玉佩，而梨南閣所離非遠不如向秦媽媽打聽下六福情況及住處，再行定奪？”周景庭輕啟折扇，同謝思曉改了方向直朝曲南街心行去。

行不到幾步路，曲南街前方的路邊鋪上再現熟悉身影，周景庭搭眼便認出來人，自嘲得笑了笑：“咱與這六福當真有緣，拐了街角便能撞見，如果真正的兇手跟我們皆有這種緣分就好了！”

街邊上對攤子裏挑挑選選的可不正是六福，謝思曉緊隨周景庭在離他不遠處的小攤子旁打掩護，眼角一直緊隨六福，跟著他轉了幾個彎道，直到曲南街中一戶小院子裏。

“娘子，我回來了，快看我今天給你買什麽好東西了！”

六福腳步剛踏進門檻，沖著裏屋大聲喊了出來，語氣裏凝結著滿滿愛意，極盡寵溺。

聽清六福將屋裏人稱作娘子，謝思曉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丟了臉皮的明雁，正混身是血得坐在屋中，沖六福親昵得笑了笑，嘴角旁的血跡順著弧線流了下來，直滴到地上。

噫！

謝思曉忙甩了甩頭將腦中詭異畫面從腦中剝離，跟隨周景庭輕步踏進六福院中。

兩間不大的磚房同木頭堆砌的小倉子圍在院中，幹凈新穎，整個院落亦是打掃得一塵不染。看起來這件房子的主人頗有財富而且人也較為勤勞。

窗紙白凈，屋中傳來一男一女小聲的嘀咕，周景庭招招手示意謝思曉在他身旁，將窗紙戳出兩個洞口，示意她往裏探去。

謝思曉只看見屋中小隅地方，布置簡潔但生活所需物品皆一應俱全，木制的桌椅衣櫃似乎都是新置辦的。六福正站在桌旁擦起杯子來，將手裏東西放下，不時扭頭望向一旁，聲音低沈，那女人似乎在他望去的方向做著什麽。

“阿燕，別忙著煮水了，今個我還不容易有個假期，咱好好聚下。”

被稱作阿燕的女人似是輕笑出聲，慢慢移往六福身旁，透過洞口依稀看見白皙溫婉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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